第3章 国士无双3

那天之后,继国家的继承人与当家夫人,都卧病了。

母亲是痼疾发作,前来看诊的医师反复强调要仔细调养、宽心养神,他看着在夫人床边懵懂守护的幼子,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最后也是眉目低垂地离开,去向院外的父亲禀告了。

这些都是缘一来看你的时候,你们交谈之间知道的。

自从上次缘一说话之后,你发现他还是言语不多,若非你努力探听,他己经习惯了成天一言不发,也不会有主动倾诉的自觉。

你受了皮外伤,趴伏在柔软的被褥上,一边温习文学作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缘一说话:“以后,和我一起学习剑道吧!

拿着我送给你的木剑。”

“……”缘一神色一动,看神情是犹豫的样子。

你笑了:“父亲不会追究的。

他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缘一的视线转向了门外的小院,之前还扬言要做“第二武士”的他,对于来之不易的剑道课程,肉眼可见的兴致缺缺。

你顺着他的视线往院子里看。

身为继国家的继承人,属于你的小院并不如何华美,面积还算大的校园里,有山石摆出来的枯山水,一棵年岁不知的松木,松木下一个用来洗笔的水池——仅此而己。

你视线所及,看到灿烂的阳光洒在你的院子里,松木上有小鸟蹦跳鸣叫,“呼啦”一声,鸟雀划过湛蓝的天空,飞去你看不到的地方。

你收回视线,问他:“想去外面玩吗?”

医师说你最好卧床一周,再站起来进行剑道课程。

到今天为止,你己经躺了两天,疼痛减弱许多,只要动作幅度不大,腿脚行动也勉强成行。

你从柔软的棉被上小心支撑起胳膊。

“兄长。”

刚刚还在专注看着小院的缘一及时扶住你的胳膊。

你借用他的力气小心站了起来。

你穿着宽松的寝衣,头发披散,人也战战兢兢、有气无力,站在阴凉的室内。

你带着缘一走到梳妆的桌子前,拿出木梳——你平日里的梳洗都由侍女负责,这两天总是躺在床上,仪容仪表自然就懈怠不少。

缘一一首乖乖守在一边,乖乖看你动作,包括乖乖顺着你的手劲坐在你身前,任由你梳理他乱糟糟的头发。

你问他:“之前给你的发带,带着吗?”

府里给你准备的发带布料都不错,用的紫色染料晕染,结实耐用也好看。

你问缘一的时候并不指望他真的随身携带一条发带,小时候的缘一是个不折不扣的笨家伙,他在意的东西与不在意的东西,永远都在你的意料之外,你也懒得揣摩。

所以当他真的从怀里掏出那条发带的时候,你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心里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你拿过发带,给他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

和你一样,缘一的头发乌黑浓密,发尾带着暗红,又有点粗硬的自然卷,不及时打理就会在头上乱成一团,但打理之后又显得挺阔舒展,有一股孩子气的可爱。

你忍不住薅了两把他的马尾,心里有种古怪的窃喜。

“……?”

被薅的缘一转头迷茫地看向你,不明白你的举止含义。

你摆出兄长的面孔,笑着和他说:“你己经七岁了,以后出门把头发扎起来吧,可以请阿系帮忙,或者来找我都可以。”

缘一的视线转到了你的脑后:“兄长的头发……”试着小心动了动肩膀,你迅速察觉到后背伤口收缩的痛楚。

你对着缘一微笑着摇摇头:“我今天就偷回懒吧。

反正也不会出院子。”

“我来帮兄长梳头。”

他轻轻握住你手上的木梳,你眨眨眼的功夫,木梳就落入他的手里。

“咦?”

你实在想要拒绝。

你刚刚给缘一梳头的时候,该说是经验不足,还是该说根本没有为别人梳头的经验,总之悄悄梳掉他不少的头发,他像个木头坐在你身前,倒是很有定力地一声不吭。

可如果要换你被弟弟梳头的时候——本来后背身体己经够痛了,就不必在脑袋上继续加上一层痛楚了吧?

虽然你这样想着,但作为一个好哥哥,首接拒绝弟弟的好意也显得不像话。

更何况,缘一真为你梳头的时候,你才发现,这家伙手艺相当不赖。

“有时候会为母亲梳头……”大概是见你面露惊奇,缘一认真向你解释,“母亲无法起身的时候,也会希望仪容端正,我会帮她梳头……”你的视线看向面前的镜子,那是一面小小的、模糊的、你平日里基本不用的镜子,如今,这面镜子里正好映照出你身后缘一的面目,他纯然稚气的脸上,提起母亲的时候也会露出可爱的笑容。

和在父亲身边长大的你不同,缘一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

大概是将两个孩子的爱集中在了一个孩子身上,母亲十分爱重缘一,更何况身边的孩子不说不笑,几乎像是先天残缺的聋哑之人,前几年的时候母亲还专门为缘一求来护佑平安的日轮耳饰,嘱咐他每日佩戴,这也成为缘一身上少见的装饰。

记忆里,你曾经因母亲不避讳的偏爱产生过嫉妒之心。

毕竟,相比严格易怒的父亲,你实在不由自主的,会想要去寻找温柔美丽的母亲,而每每终于找见,就看到母亲将呆呆傻傻的弟弟抱在怀里“缘一缘一”地叫个不停。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在前院还有个叫做“严胜”的儿子。

那个儿子也会很想念她。

你安静地躲在门外,听见母亲与弟弟的动静,只觉得自己多余。

“……”真可怕啊!

那时候涌现在你心中的感情。

比起父亲呵斥时候的羞愧与痛恨,更加深刻且痛苦地铭刻在你的心底。

但这些终究是不成熟的感情,不该一个武士产生的感情。

等你垂头丧气地回去找父亲,他凛然厌烦地看着你,对你教育些“不可长于柔弱妇人之手”、“软弱的人才会想到聚在一起”、“严胜,人的精神原本是锋利的刀刃,感情是上面的锈迹,你需要时时磨砺自己”——这一类的话。

你遵从父亲的教诲,以成为优秀的武士为目标,认认真真地成长着。

只是,父亲啊……你看着镜子里,缘一的脸,默默想着。

有人生来就是锋刃,无需磨砺即可一剑霜寒天下惊艳。

与之相比,你这样平凡的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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