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项羽道：“我已知晓，随后便去见叔父。”
那名士兵退去。
项羽脸色冷肃，浑身兀的散发出一股威势犹如山中猛虎般盯着马夫，道：
“今日关于马镫、马鞍之事，关系重大，勿要告知任何人，否则别怪我……”
马夫双腿筛糠似的颤抖着，“噗通”一声，他便跪拜下来，脑袋贴地，惶恐保证道：“少将军放心，我绝不会泄露此事！”
他知道项羽的言外之意：若自己泄露马镫、马掌秘密，不仅自己会遭殃，家人也极有可能死于非命。
马夫可是见识过项羽的残暴。
之前，项羽进攻襄城，因打了很久襄城才攻克，心中不满便坑杀全城以泄愤。
“如此最好。”
项羽颔首：“将我的战马好好刷一刷。”
“是。”马夫领命。
项羽威势一收，看向了爱子项隆，微笑道：“隆儿，马镫、马掌之事，你也不可告诉其他人。”
项隆点点头，表示知晓。
傻子才会把如此重要的秘密，泄露给其他人。
项羽听得心声，颇为满意。
继而，他蹲下身，道：“隆儿，来，爹爹驮你回去。”
“嗯！”项隆道一句，便再次坐到父亲宽厚如山的肩膀上。
项羽迈开大步朝院落方向走去。
马夫这才站立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深吸几口气稳住心绪，才拿来工具开始刷马。
俄顷。
项羽驮着项隆，来到厅堂门前，将其放下。
“隆儿，你先去玩耍吧，爹爹还有正事！”项羽摸了摸儿子脑袋。
“嗯。”项隆点点头。
但他的大眼睛，却是好奇地朝厅堂内看去。
项隆也想看看，历史上的牛人刘季，到底长得怎样。
只见厅堂里面坐了好几个人，首位的正是一身戎装的项梁，颇有几分大将气派，不愧是来自将门世家。
双眸闪烁精光的范增，则坐在他身侧，乃是其肱骨。
在下首位的是一同样身着戎装、年岁稍长、但有几分痞气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就像个地痞流氓头子。
项隆一下就猜出对方身份——汉高祖刘邦。
也可称之为刘季。
他的乌黑大眼睛紧紧盯着刘季，那张苦大仇深的小脸上布满严肃之色，甚至带着些许敌意。
也许是项隆成为项羽儿子，知晓历史上父亲与刘邦争夺天下失败，被逼的走投无路，自刎乌江之故。
项隆绝不会轻视刘季，能成为开国之君者，没有一个是怂包。
刘季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颇有痞像，不拘小节，实则是个极有城府和手段的人物，身上有诸多过人之处。
首先，刘季有超凡的胆量与雄心壮志。
他曾在咸阳看到秦始皇出行的大气奢华排场时，自叹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是也！”，简直胆大包天。
陈胜起义后，虽天下群雄响应，但真正敢于当带头大哥反秦的终究是少数。
因带头者一旦失败唯有身死、灭族，而从者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沛县县令被杀，萧何、曹参等虽是地方豪杰，但“恐事不就，后秦种族其家”，从而把带头大哥的位置让给刘季。
至此，刘季成了沛公，萧何、曹参、樊哙等招揽沛县两三千子弟兵跟随他打天下，鞍前马后。
其次，刘季懂人心，颇具政治头脑……
第三，刘季识人善用，萧何、张良、韩信、陈平、彭越……一大串最顶级的人才都伴随在他左右。
第四，刘季还具有一定的军事才能，虽不如韩信、项羽等顶级名将，但绝不差……
第五，刘季有过人的战略眼光、杀伐果断。
春秋战国数百载，各国征战不休，百姓早就厌恶了战乱，向往天下凝一，过太平日子。
虽然短命的秦帝国只有十几年寿命，但秦始皇大一统的封建中央集权、郡县制却是当时最为进步的制度。
于是，刘季立汉承秦制，秦朝的胜利果实都让他给享受了。
第六，刘季有打不垮的毅力、韧劲。楚汉争霸，刘季经常被项羽一方打得丢盔弃甲，但他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项隆思及此，不禁暗暗感慨。
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残暴成性动不动就屠城的老爹，败给刘季，其实一点也不冤！
刚刚做牛马驮着项隆回来的项羽，听闻到儿子心声，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在儿子心目中，难道真如此不堪吗？！
刚愎自用？
任人唯亲？
残暴成性？
这都是些什么词？
还有，那看起来一副地痞之相的刘季，真有这么厉害？
刘季拥有超凡的胆量与雄心壮志，见到秦始皇时言“大丈夫当如是也”；我项羽见到秦始皇不是更霸气，还直言“彼可取而代也”。
论军事才能……
这些隆儿怎都不说？
刘季将来还会和自己争夺天下？
我堂堂项羽，会败给刘季？
我不信！
我决不相信！
哪有儿子这么说自家老爹的！
项羽不禁暗暗生闷气道：
“项隆啊项隆，你到底是我儿子，还刘季儿子？！要不要将你的‘项’字改成‘刘’？！”
此刻，又有一道稚嫩的心声传入他脑海中，让他心绪稍稍好转。
即便项羽有再多缺点，不敌刘季，但他终究是我爹，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帮助老爹打败刘季这老流氓！
项羽心头的怒气，瞬间被浇灭。
他脸上的神色，也是雨过天晴，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项羽暗叹：“原来是我多虑了，隆儿还是我的好儿子，最终处处替我着想！”
他伸出大手，慈爱的捏了捏项隆小脸，道：“隆儿，你先去玩。”
项隆还来不及将厅堂内的其他人看清楚，项梁便催促道：“羽儿，还不快进来，都等你。”
项羽回了一句道：“叔父，侄儿来了。”
他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屁股蛋子道：“去吧。”
说完，项羽跨过门槛，走入厅堂之中。
嘎吱~
原本敞开的门户，也随之被两名守卫关闭。
看来他们是有大事相商。
项隆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旁边找块石墩一屁股坐了下去，准备偷偷聆听项梁、刘邦他们的谈话内容。
在这大乱之世，多掌握些信息，总是好的。
也多一分安全性。
大夏天的，石墩被太阳晒得滚烫。
项隆如坐针毡，赶忙站立起身，否则屁股要变成烤肉了，还有可能会中暑。
他只好找个阴凉、又距离厅堂较近的位置，蹲下身来，继续做那隔墙之耳。
项隆只是个孩子，而且还是项家之后，守卫并没有来驱赶他。
这时，屋内的谈话声悄然传入项隆耳中。
他的小脸随之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