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手玉质纤纤,指盖如玉,倒叫人觉得被她挽起的帘子实在是过分粗陋了些,与之不配。

清风透过车窗进来,女子脸上悬着的薄纱被扬起一角,只见一道陈年浅淡的白痕从脸颊至眼尾,像是美玉有瑕,令人心生惋惜。



沈骊珠近乎是被沈家从京城放逐到江南的,虽然是打着投奔外祖家的名号,但她这样狼藉不堪的名声,也恐误了舅舅家中的姊妹婚嫁,是以她带着浅碧独居在金陵城外的女观中。

后来,意外结识一位民间女游医,骊珠拜作师父,在女大夫故去后,她便从女观搬至药庐,就此住下。

药庐是沈骊珠精心打理的,小院不大,但晾晒着各种药材,有种天然微微苦涩的味道,墙角还种着几株野花,颜色金灿灿的,长势很是喜人。

但,今日推开院门,沈骊珠便觉得药庐与平常有些许的不同。

墙角的花簇凌乱歪倒,像是被人给踩过,空气里也似乎弥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沈骊珠抿起了唇,借着月光往地上瞧去,只见地上有新鲜的血迹滴落,一直往后院的方向。

浅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提篮里有今个儿二公子送来的海棠糕,您先吃两块垫垫,我这就去小厨房烧菜。”

曾经侯府嫡女的贴身丫鬟,那双手养得比小官家的女儿都要细嫩,只会梳发髻、描妆靥,如今却得自己烧火做吃食。

一开始,浅碧做出来的饭食不是夹生就是焦糊的,只能勉强下咽,慢慢的也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

眼见浅碧准备往后院小厨房而去,沈骊珠连忙将她拽住。

“**?”

“嘘。”沈骊珠将食指竖起,然后拎起挂在院墙上平日里用来采药的镰刀。

浅碧小脸一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也当即握了把小药锄在手里,紧紧跟在沈骊珠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骊珠刻意放轻了脚步,沿着血迹来到后院。

血迹消失在柴堆处。

黑灯瞎火,只有月光清冷照人,纵使沈骊珠有心防范,在绝对的武力之下,也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她在黑暗里被人从身后挟持,泛着寒光的匕首落在了她脖颈上。

那人似受了极重的伤,胸腔的气息有些沉闷凌乱,说话的语调却依旧慵懒散漫,尾音像是带着笑意,给人一种穷途末路也游刃有余的睥睨尊贵,“在下受了点小伤,路过此地,想临时借宿一晚,不知姑娘可否应允?”

这声音……

像惊雷一般在沈骊珠耳边炸开。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道噩梦般缠绕了她整整三年的声音!

——沈氏女娇娆媚上,言行无状,永不得参选!

沈骊珠咬牙,眼底似有艳丽的血色一点点漫出来。

是太子!

太子不应在京城吗,如何会来到江南,又如何会在这里?

沈骊珠甚至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低头咬在这人手背上。

是自己误闯了药庐,暂时栖身此处,药庐的主人是位年轻的姑娘,面对他这个不速之客,心里害怕也是正常的,李延玺本就不欲伤人,在骊珠快要撞上匕首那一瞬,李延玺手腕一转,将锋刃调换了个方向——

然后,手背结结实实地被咬了一口。

李延玺闷哼了声,胸腔传出轻微的震动。

这姑娘仿佛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几乎快要咬掉他一块肉下来。

这让他现下本就凄惨交加的身体,越发的雪上加霜。

过了片刻,见沈骊珠还没松口的意思,李延玺略微不耐地扯了扯唇,“姑娘,咬够了吗?”

“若是没咬够,就恕孤……在下冒犯了。”

说着,李延玺抬手轻轻巧巧掐住沈骊珠的下巴,迫使她松了口后,又扯下她的面纱,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

沈骊珠只觉口中甜腻,紧接着一股暖流沿着喉咙入了肚腹,她捂着自己咽喉,想吐也吐不出来,反弄得自己眼底沁泪,红着眼质问道:“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李延玺哪怕受了伤,唇色依旧艳丽,不见色泽浅淡分毫,有种持美逞凶的漂亮与恶劣。

他弯起了唇,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毒药。”

沈骊珠脸色微变,莹白纤细的手指往腕间一搭,给自己号脉。

小厨房里并不曾掌灯,只有些许清冷月光透进来,李延玺看见女子从青衣袖口探出的手,指节跟雪似的,根根晶莹,白得剔透。

月光仿佛给她的指尖打了一层薄薄的银光,似美如玉。

盯了几眼,李延玺喉咙莫名微痒,忍不住低沉地咳了声,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力竭的身体,不免微微颤了颤,控制不住地往前一倾。

沈骊珠听见李延玺在自己耳边继续道:“不必白费力气了,望月之毒,一月发作一次,若是没有解药,等到月圆之夜,必受肝肠寸断之苦。这毒罕见,寻常大夫解不了,我观姑娘年纪不大,应该也不是什么神医才是。”

沈骊珠紧紧咬唇。

她号脉并无探查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但沈骊珠心知李延玺的身份。

听说有种宫廷秘药,便是专程用来控制为皇室做事的暗卫。

他是太子,手头有那种毒药也不奇怪。


  • 字号
  • 背景
  • 手机阅读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