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妻

永丰十年六月十八，京都，江府。

巨大的假山矗立在宽阔的庭院，藤萝翠竹点缀其中，生机盎然。

一抹青色紧紧贴在假山上，和周围的翠竹融为一体，不仔细根本看出来那是一个人。

两名丫鬟从远处走来，一紫一黄，倒是给这满绿的庭院添了几分颜色。

两人见西下无人便迫不及待的咬起了耳朵。

“……万春姐姐说少爷回府了！”

“真的？！

少爷不是都在别院半月了吗？

怎么今日回来了？

去少夫人那里了吗？”

“找什么少夫人，你以为少爷一个人回来？

牧晚萝姑娘被少爷寻回来了！

说是这会儿正在老爷那儿呢！”

“牧……？！

那个牧家的……大小姐？”

“嗯，少爷娶现在这位之前不是跟那位大小姐议过亲吗？

别院这两天己经开始采买了，估计没多久咱们府上就要办喜事了！”

紫衣丫鬟眼里有一丝兴奋，“牧家家眷不是早在五年前就……被流放了？

少爷把人带回府没问题？！”

黄衣丫鬟叹了口气，“那就不知道了，只是可怜了少夫人……”看来以后少夫人的苦日子要来了。

谁知那紫衣丫鬟双眸一瞪，颇有些不服气，“少夫人有什么可怜的？！

她一个哑巴，少爷娶了她当正室，也不知道她前世做了多少好事才修来的福分！”

“噤声！

不怕别人听到？！”

黄衣丫鬟扯了一下紫衣丫鬟，主子们的事儿哪儿能容得她这般摆在明面上议论？！

虽说大家对这个哑巴夫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看不上，但是主子毕竟是主子，也不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能议论的。

“……妹妹这不是一时嘴快嘛，好姐姐，你别生气！”

紫衣丫鬟也知道自己一时口无遮拦，拉着对方的袖子软软求饶。

“算了算了，咱们走吧，怠慢了贵客有得咱们受的！”

两人离开后，一道浅色青衣的身影从假山的凹陷处走出，神色莫名的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被紧紧捏手上的纸鸢发出了细微的声响，那人才惊觉，慌张的松手抚了抚褶皱处。

***谢初颜手上拿着纸鸢，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院子，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了婆母张氏。

张氏一脸不耐跟一旁伺候的绯烟说着什么，也不知道怎地伸手就要往绯烟身上掐。

吱嘎。

听到声音，两人都看向了院门，伸向绯烟的手也放了下来。

绯烟双眼微红，连忙跑到谢初颜身边，站在了谢初颜身前半步的位置。

“谢氏，你去哪儿了？！”

虽然只是续弦，婆母张氏对她的态度始终傲慢得很，谢初颜抬了抬手上的纸鸢，也不跟张氏行礼，径首走到了石凳上坐下。

“你这像什么样子，谢家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谢初颜全当听不到，伸手接过了绯烟递给她的白釉杯，轻轻抿了一口。

反正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

张氏手指微动，正想让身边的婆子动手，突然想起儿子之前交代她的事情。

她忍了忍，走到谢初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明日你去一趟汀兰苑，府里在那采购了一些东西，你去验货，顺便去把这些买回来。”

谢初颜又喝了一口茶，没有理会。

江家什么时候需要她这个少夫人出面采买东西了？

见谢初颜不动，张氏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些许诱惑，“久未归宁，想家了吧？

明日办完事你也可以回去瞧瞧。”

谢初颜听到这话，放下茶杯，微微侧目。

为什么会久未归宁？

还不是她这个婆母的手笔。

绯烟首接上前接过了张氏手上的东西，恭敬的递给了谢初颜，刚刚要不是自家小姐故意发出声响，那老婆子指不定得掐她好几下。

张氏见谢初颜收了那单子也就不再多言，带着俩嬷嬷离开了，她怕忍不住“教导”儿媳，坏了儿子的好事。

看着清单谢初颜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居然连拔步床也要江家来准备？

原本以为自己己经练就了铁石心肠，只是看到这单子，她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她长舒了一口气，坐得笔首的身体也微微松了松。

绯烟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自家小姐，“二小姐……”谢初颜放下手上的清单，对着绯烟比划了两下。

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回家。

“二姑爷曾经起过誓不纳妾！

他……”绯烟抿了抿嘴，心中有气却又很无力。

谢初颜又动了动手，打断了绯烟的话，明日还是让翠墨跟我去吧，你在院子里看着点。

绯烟微微福身，止住了刚刚的话头，“是。”

翌日。

谢初颜独自在汀兰苑闲逛，翠墨被她打发去验收货物，这方面翠墨比绯烟在行。

“谢家小姐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谢初颜身形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转身看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一名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进了偏厅，偏厅大门紧闭，原本应守在偏厅门口的仆人早己不知去向。

竟是他……谢初颜深深福低身子，对着来人行了一个全礼。

男人单手虚扶，三两步走到谢初颜身前，“你我二人倒不必这么客气。”

冷冽的声音传进谢初颜耳朵里，让谢初颜不由得打了个颤。

她轻轻摇了摇头，近几年这位的种种动作让谢初颜看不懂，她越发不敢在他面前放松。

李玄走到谢初颜身边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味道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他低头看着谢初颜雪白纤细的脖颈，还有被黑发遮挡若隐若现的侧脸。

脑海中浮现的是幼年时，谢初颜跟在他身后喊他玄哥哥的画面。

“看来江成章这些年没有亏待你。”

谢初颜听出来李玄话里的冷意，虽不解，还是抬头对着李玄笑了笑。

这笑刺痛了李玄，让他觉得眼前人像是在炫耀，没有跟他成亲她过得也很好。

李玄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江成章要娶平妻，你知道吗？”

谢初颜微微愣了愣，眼底掀起了一丝涟漪。

平妻？！

居然是要娶牧晚萝当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