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额角又开始有些不舒适。

书青是如何教的规矩,竟留这丫鬟诸多的坏毛病。

昨日看她献策有功,尚有几分可雕琢之处,才勉强允了她想学字的请求。

今日不过才开始,这丫头就敢躲懒。

裴敬玄神色淡淡,握着透甲锥尾端,用端头的玉柄,冷击了下桌面。

玉质敲向桌案,听起来是融钝的铮然声。

沈枝倏地回神,对上男人视线,心头不由惊得一跳。

见男人含了双眸,她当即挺直腰肢,端正坐好。

“奴婢方才在构思要写的字,这就开始。”

沈枝握紧手中的紫毫笔,从善如流地写了起来。

没什么顾忌,也没什么想要表现的心境,字很快写好。

她松了笔,轻声道。

“爷,奴婢写好了。”

几息过去。

裴敬玄的视线从纸上寸寸移开。

“哗”!

他将宣纸掷于桌面,眸光犀利。

“你写的何字?”

沈枝顿了顿,答:“沈枝,奴婢的名字。”

裴敬玄荡出抹寒凉的讽笑。

“‘沈’字,糊成一坨,‘枝’字,形如狗爬,哪怕六岁稚儿写的,都比你齐整,且,你所写全为错字。”

冷哼一声,丝毫不留情面。

“为难你自己辨得出,倒是平白污了爷的眼睛。”

沈枝目光游移,咬住唇,没顶嘴。

她不习惯用毛笔,而且大晋朝所用文字,和她前世所学的简体字大有不同,

大多数晋朝文字犹如象形,很难辨认和记忆,她现在其实和文盲差不多。

就是“沈枝”这二字,也是她前不久自学的。

所以她说想跟着裴敬玄学字的话,是出于诚心。

反正于她而言:人得睡、金子得赚、顺道再把字练好,三不误。

裴敬玄见她老实不敢言,谅她还有些自知之明。

他抬起颌,示意东边的书架。

“去,拿那本孟公楷过来。”

孟公楷书多适合初学者临摹,若一上来就让这呆雁临他的帖,怕是能练到她哭.....

沈枝答是,起身至书架。

望着成排成排的书籍,她努力辨认着“孟”和“楷”二字。

弯腰踮脚,梭巡半天,沈枝实在找得脑仁疼。

正想要求助,转身间,差点扑进一个高大的怀里。

不知何时,裴敬玄站到她身后.....

想来,这人看她半天找不出,失了耐性,索性自己来拿。

于男人身影的困笼下,沈枝鼻尖闻见一种,类似雪覆草木的气息,极清寒。

围困在小小一方天地,她才抬起头,未看清人,耳边传来声轻啧。

随后,男人长臂一伸,从高处夹出本千字文,扔进她怀里。

沈枝的脸颊,顷刻烧成嫣红,抱着那本千字文,重新坐回书案。

裴敬玄挑着眼,打量她。

想起昨日叫这祸害反诬的那几计,他神色慵散,言辞越发不留情。

“你怕是愧对你老爹秀才的名头,不但字写得斗大,连斗大的字你也识不得几个。”

男人语气平和而清寒,他是有意训她,亦或是纯粹的作弄她,里头的界限并不分明。

底牌教人揭了的沈枝,红着脸,透出些无所畏惧但能屈能伸的态度。

她想,现成的大儒名家在这,多少人追捧无门,自个儿总不能站着就把饭要了。

向人求学,被人数落几句是应当的。

她巴巴儿望他:

“爷,别骂了,再骂,孩子都骂傻了.....”

孩子?要哪家孩子的字诨成这样,还敢送他面前来求教,立时撵出去勿论,先得狠狠挨顿板子。

裴敬玄收回目光,实是不想再看。

他靠向椅背,复又执起那柄透甲锥。

甲锥玉柄上鸽血红的宝石闪着微芒,彰显着权利和高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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