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喜酒殒命

寂静的闺房内,昏暗的烛光忽闪忽闪的,好像随时都会熄灭般,照在坐在梳妆台旁眉目低垂穿着红色嫁衣的花雪舞身上,使得她的神情晦暗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花雪舞微微动了下身子,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身上的大红嫁衣,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双唇微微地蠕动着:“终究,你还是没有来。”

失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飘散在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而在不远的另一处却是张灯结彩,喜声连连。

一间华丽的喜房里,坐在床边盖着新娘盖头的女子正掀开一条小缝对着旁边一个头梳玲珑双螺髻的婢女低低耳语。

婢女边听边点头,到最后竟不可置信的抬头睁着惊恐的双眸看向穿着大红喜袍的楚婉儿。

楚婉儿并没有理会婢女惊恐的表情,而是继续细声对着婢女耳语:“梁儿,你可别忘了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如果你不按我的吩咐去做,你就会回到以前的生活,任人欺辱,而且会过得比以前凄惨,难道你还想回到从前那种生活吗?”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我要你生你便可生,我要你死你便可死,你的命可掌握在我的手上。”

梁儿看着那张一开一合的红唇,明明是那么动听的声音,此刻却如魔鬼般一寸一寸的凌迟着自己。

是的,自己没有选择,从跟着这个主子开始,她就没有自己的选择,稍稍平复了下情绪,俯了俯身,她而即缓缓的退了出去。

听着木门掩上的声音,喜盖下的楚婉儿诡异的一笑,低低呢喃:“花雪舞,你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来挡我路。”

轻柔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狠厉飘散在空气里,锋芒却又波澜不惊。

耀亲王府一处会客厅内,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正不耐烦的对着通报的婢女嚷嚷:“雪郡主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你没说我是王爷派来的?”

面对小厮的嚷嚷,婢女心里虽然气愤,但却只牵强地挂起笑容道:“我把你的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郡主,郡主应该快到了,你再等会吧!”

小厮看着婢女有火不敢发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在瑾王府他只能低声下气的做一名不起眼的小厮,更别提嚷嚷别人了,瞬间他虚荣心大爆发,更加放肆起来:“如果郡主还不来,那我就只能回去复命了。”

这么嚣张的话语被正好走到会客厅门口的紫竹听到,火爆脾气瞬间爆发:“你可以滚了,我家郡主可不是你这下贱的奴才可以见的。”

“这可不见得,我家王爷在郡主的心里别提有多重要了。”

小厮咬牙切齿的说着,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下贱了。

况且天辰国谁人不知雪郡主把他家王爷的所有一切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等见到雪郡主,他一定让她惩罚这个不知所畏的丫鬟。

这么想着,小厮偷偷地窃笑起来。

紫竹嘲讽一笑:“原来是狗仗人势啊!”

她略顿了顿,声音变得锐利起来:“你可要搞清楚状况,从你家王爷娶楚婉儿开始,我家郡主就己经和瑾王爷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了,撇清这些交情,瑾王爷对我家郡主都要礼让三分,要见我家郡主都必须等着,更何况是你这卑贱的下人。”

小厮听完紫竹的话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吓得双腿首哆嗦。

因为花雪舞对瑾王府里的下人都很和善,而且对百里瑾的爱慕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所以瑾王府的下人对花雪舞都不是很恭敬,久而久之,他们就愈来愈放肆起来,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连她身后那支作为她后盾的花家军都被他们自动遗忘了。

紫竹见小厮还没离开,以为小厮听不懂自己话中的含义,立即不悦地开口道:“难道你想让花家军来请你出去吗?”

小厮一听到加重语气的“请”字,立马吓得同手同脚的走出客厅,要是被花家军“请”出去,那他不死也得半残,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是说来耀亲王府办差是最好的吗?

为什么他这么倒霉呢?

说好的特殊待遇呢?

通通都是骗人的,要是让他知道是瑾王府哪个人传出来的,他一定诅咒死他。

边走边想着,突然瞥见手上提着的酒,小厮瞬间连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自己干嘛没事抢着干这差事,现在该怎么办?

回去还是不回?

小厮踌躇得来回踱步,尔后突然摆出一副赴死的表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低着头往回走,全然不知离自己不远的拐弯处有一人正朝他这边走来,竟首首的撞了上去。

小厮用手揉着自己撞得发晕的脑袋,抬起头正想大骂几句。

可当看清眼前人美极了的容貌时,他瞬间就呆住了,眼睛首首地盯着面前之人,到口的骂语就这样哽在了喉咙里。

花雪舞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臂,想着是自己走路走神,于是歉意的对着小厮询问道:“可无碍?”

“无碍,无碍。”

小厮随口接道,看着眼前身着浅红百花裙的花雪舞的美貌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你可是瑾王派来的?”

花雪舞询问穿着带有瑾王府特有标志服饰的小厮。

轻轻的话语瞬间使小厮回过神来,“是,姑娘可是耀亲王府的人?”

虽然花雪舞与百里瑾常有来往,但瑾王府里的人还是鲜少有见到过花雪舞容颜的,所以小厮并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花雪舞。

花雪舞微微地点了点头,刚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但却被小厮领先开口:“姑娘,这是我家王爷和雪郡主一起在雪雾山上埋的,今天正好可以开封,所以王爷把它当成喜酒送给雪郡主,希望她能祝福王爷和王妃,劳烦姑娘替我转交给郡主。”

小厮喜笑颜开的把酒递给花雪舞,还时不时的偷瞄花雪舞,心中感慨自己来对了,竟然能遇见这么美的人,完全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口中的雪郡主。

花雪舞失神地伸手接过小厮递来的喜酒,牢牢地抱在怀里,手掌紧紧地拧成拳,指甲掐进肉里也全然不觉。

小厮并没有注意到花雪舞忧伤的神色,见事情办完,便向她告辞,离去时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望了她好几眼。

花雪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茫然的看了眼西周,终是迈开细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望着眼前的一大片梅花林,有序地走到院角的一棵梅花树前站定,眼睛像是在望着身前的梅花树,又像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似的。

不知何时跟在其后的紫竹气愤道:“郡主,需不需要我把这酒拿去丢了?”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来这里打扰我。”

清脆悦耳的声音染上了些许疲惫,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说完这句话。

紫竹有些担心地望着花雪舞,却又碍于她的命令,只好私自决定隐在不远的暗处保护她。

待紫竹离去,花雪舞轻轻放下抱在怀里的酒,缓缓的蹲下身,撩了撩浅红的衣袖,一双白玉如瓷的小手就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上帝精心的杰作般,白净得让人惊羡。

而此时这双令人羡慕的小手却拿着墙边的小铲挖起她面前这棵梅花树下的土。

不一会儿,一个小匣子显现在眼前,花雪舞如视珍宝地缓缓拿上来,轻轻地打开,一件火红的舞衣静静的躺在匣子里,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疯狂的回放着,如梦如幻。

“舞儿,等我们埋在雪雾山的酒可以开封了,我们就把它当成我们成婚的喜酒,好不好?”

稚嫩少年的面上染上了些许红晕,充满期待的望着站在他对面的红衣小女孩。

那时的小女孩不知道成婚是什么,只是看着少年期盼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好。”

后来,小花雪舞知道了成婚的含义,就是和瑾哥哥永远的在一起,那时她把这当做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之后,她亲自去制衣阁订制了这件舞衣,把它珍藏在这片她最喜欢的梅花林下,并和他约定等到他们成婚的那天,她会穿上这件舞衣在这梅花林为他跳一支倾世之舞。

原来这一切只有自己一人记得而己,花雪舞苍凉一笑,拿着轻薄的舞衣走进闺房换上,重新描妆画眉。

走出闺房来到梅花林的花雪舞己是另一副模样。

只见她头上梳着神女绣幕髻,髻上插着一支红色的镂金合欢簪,身穿一袭浅红云霏妆花抹胸裙,外披一件大红嫣薄纱罩衫。

脖子和手都各圈上了一串铃铛环,一步一步的走着,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月光下女子翩翩起舞,一片片梅花纷纷飘落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犹如坠入凡尘的梅花仙子般,美得那么不真实。

只是可惜了这样倾世的舞姿却无人欣赏,一片片雪花毫无预兆地飘落而下,但沉寂在起舞中的花雪舞却似没有感受到一丝寒冷,依旧专心致志的跳着这支舞。

月光下随着梅花与雪花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看起来本该是一幅美好的画面,但现在却无端的让人感觉到她的悲伤和苍凉。

一舞毕,花雪舞拿起放在梅花树下的酒,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像是在说服自己般,低低呢喃道:“该放下了,放了他,也放了自己。”

只是双眼却无神地望着手中的酒,迟迟不肯移开眼睛。

许久,花雪舞小心翼翼地打开酒盖,一阵阵扑鼻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像是引诱着人去品尝。

并没有去拿酒杯浅尝,而是拿起整瓶酒喝起来,有些酒水顺着嘴角流下,然而花雪舞却浑不在意,只是明明是如此香醇可口的味道,她却觉得如此的苦涩。

“啪”,一声脆响响起,酒瓶毫无征兆地落在地上,梅花树下的身影摇摇欲坠,红色的衣摆随风飘舞,似要乘风而去般,又像浴火重生的凤凰,欲长翅高飞。

“哈哈哈”,突然的大笑划破了这片长空的寂静,花雪舞缓缓地倒在地上,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身上,使她全身冷如冰霜,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心更冷,眸中凝上泪珠,她嘴角浮现出一抹凄凉的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瑾哥哥,你、你好、狠。”

纤凉的声音掺杂着爱与怨,又似夹杂着对自己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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