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声音虽不大，语气中却夹杂着凌厉的质问，让人无法轻乎了去。

邹嬷嬷手心里不自觉的沁出了些许汗意，晨风拂过，带着微微的暖意，她却只觉得身体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席卷。

经过昨日膳房之事，以为八少爷是个好拿捏的，哪曾想小时候蠢蠢笨笨的八少爷不仅变聪明了，还变得俐牙俐齿了。

她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给江氏母子一个下马威，却反被易知鱼抓住话语的漏洞，让她百口莫辩，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八、八少爷，老奴……”就在她吞吐着不知该说什么时，从屋内出来一个丫鬟：“邹嬷嬷，老夫人醒来了，让您进去伺候。”

“八少爷，老奴进去伺候老夫人了。”

看着邹嬷嬷仓促进屋的背影，易知鱼眸光深了些许。

是了，孙氏既然让邹嬷嬷来给他们下马威，自然有在屋内观察院中的动静，那个丫鬟想必是孙氏特意叫来给邹嬷嬷解围的。

邹嬷嬷进了屋子，连忙朝孙氏行礼：“谢老夫人为老奴解围。”

孙氏淡瞥了她一眼：“那小子说了什么？”

“老夫人，是老奴小看了八少爷，八少爷伶牙俐齿，让老奴一个不慎落入他话语的圈套里，百口莫辩……”听着邹嬷嬷将易知鱼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叙述出来，孙氏皱纹斑驳的面上像是铺了层霜，把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吓得瑟缩了下。

“好！

可真是好得很啊！”

孙氏商贾出身，当年嫁给易老爷时，易老爷还是个六品小官。

自娶了孙氏后，靠着孙氏娘家的钱财铺路，他一路高升至正西品鸿胪寺卿。

孙氏年轻时也是个狠辣的，倚仗着娘家的钱势，勒令在她没生下嫡子前，府中姨娘不得生下子嗣，否则一碗堕胎药给解决。

可在孙氏生下嫡子后，府中姨娘生下女孩还好，若生下男孩首接被孙氏去母留子。

易诚之的母亲原本是易老爷的通房，生下易诚之后被孙氏逼着易老爷去母留子。

天祈嫡庶阶级严重，地位差别大。

庶出在家族地位低下，就好像是奴仆一样，所有吃穿用度都会比嫡出低一等。

若是主母不仁善的，庶出甚至连奴仆都不如。

易诚之作为府中唯一的庶子，从小被孙氏苛待，三餐不继，日子过得连府中的奴仆都不如。

孙氏自己的亲儿子，吃穿用度却是最好的，平日里更是对其有求必应。

等到易老爷发现嫡子被妻子溺爱成一个吃喝玩乐惹是生非的纨绔时，己经是为时己晚了。

不过好在易老爷有易诚之这个聪慧的庶子，嫡子变成了废物，他就只能着重培养庶子。

易诚之没有令易老爷失望，二十二岁高中探花，迎娶青梅竹马的林氏为妻。

易老爷去世后，孙氏娘家也逐渐没落。

唯一的儿子又是个不争气的，靠着易老爷的关系，在鸿胪寺谋了个主簿一职，每个月领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升官发财基本没指望。

反倒是从小被孙氏苛待的易诚之高中探花，入了翰林院。

后来因为攀上荣华公主，短短几年时间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升至正三品的兵部侍郎。

这些年大房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全靠孙氏名下铺子的收入勉强支撑着。

孙氏掌着府内中馈的那些年还好，至少可以偷偷挪用二房的钱来贴补下大房，但自从二十年前荣华公主下嫁到易府，从孙氏手中夺走二房的中馈后，大房过得很是艰辛。

其后荣华公主虽从易府搬离了出去，可二房的中馈却落到了林氏手上。

林氏温婉性子软，看着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却是个不好拿捏的。

这些年她掌着二房中馈，孙氏为了逼她交出中馈，没少明里暗里的针对她。

可林氏始终牢牢将二房的中馈握在手里。

江氏母子被易诚之让人接回府，孙氏本想着先给他们下马威，立立威信。

若易知鱼是个好拿捏的，就扶持江氏母子跟林氏抗衡，自己再从中夺得二房的中馈掌控权。

却不曾料到小时候看起来蠢蠢笨笨的易知鱼，几年未见变聪明了。

此时，屋外的易知鱼凑到易知雪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易知雪弯着眸子，不做思考地点头：“好。”

易知鱼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好笑地说：“你也不问我为什么让你这样做就答应了，不怕我把你卖了。”

易知雪仰头脆生生地说：“不怕，我相信哥哥，哥哥卖了谁都不会卖了我。

所以不管哥哥让我做什么，我只需按照哥哥说的去做就好。”

江氏含笑望着两人：“鱼儿在跟雪儿说什么？”

易知鱼下意识回答：“没什么。”

紧接着，又轻声道：“姨娘，待会儿请安时若是发生什么，您不要担心，只需配合就好。”

江氏如易知雪般不做思考地点头：“好。”

话音落下没一会儿，先前传话让邹嬷嬷进去伺候的丫鬟又出来了。

“老夫人让你们进去。”

易知鱼等人一进正堂，就看到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鬓边夹杂着几缕银丝的孙氏威严的坐在堂上。

她脸颊消瘦，颧骨微突，下巴尖尖，眼角皱纹斑驳，眼睛却犀利有神。

这张脸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刻薄，与和蔼慈善不挂边。

“老夫人，江姨娘和八少爷、七小姐到了。”

邹嬷嬷立在孙氏身后，轻声提醒。

易知鱼和江姨娘、易知雪走到了孙氏面前，跪下行了个让人一点也挑不出错的请安礼。

“妾拜见老夫人，老夫人金安。”

“孙儿/孙女拜见祖母，祖母金安。”

拥有末世灵魂的易知鱼不喜别人动不动就下跪，同样也不愿自己朝别人下跪。

可本朝以孝为先，他纵有百般不愿，也只得规规矩矩的给孙氏下跪行礼。

孙氏端坐在上方，眼睛如鹰般攫住易知鱼，一言不发。

易知鱼保持着跪立的姿势，眉眼微垂，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过了好半晌，孙氏才不徐不缓地开口，但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当年江氏带着鱼哥儿和雪姐儿去庄子时，我记得鱼哥儿才七岁，雪姐儿还是个刚满三岁的小萝卜头。

没想到一转眼，兄妹俩就长这么大了，这些年在庄子上苦了你们了。”

江氏不知她说这话是何意，温声细语的谨慎应答：“在庄子上的日子虽是过得清苦了些，但却很充实。”

孙氏睨着江氏，目光锐利：“怎么个充实法？”

江氏心知孙氏这是开始刁难了，便挑挑拣拣的说了些在庄子上的日常。

孙氏听着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的提问几句，似是完全忘了三人还在跪着。

易知鱼心知肚明孙氏是故意的，他眼神朝易知雪看过去。

下一瞬，易知雪毫无预兆的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