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蛇被斩，人没了一个

且说小半个时辰前，江湖游医颜南星，她亲自舞了一曲，不但选了一个病人——一个罹患斗鸡眼的可怜小伙子，免费帮他治好，而且特意请了戏班子，就在城门这儿的戏台上，唱一出《李寄斩蛇》，让大家伙儿免费看。

如此大张旗鼓，虽有几个聪明人听着“蛇”字刺耳，察觉到异样，毕竟也没什么坏事发生。

再说，就算有什么事，也是花钱请人唱戏的颜南星或者戏班子的事，关看戏的何干？

也就撂开手，安心看戏罢了。

颜南星下了台，看戏班子的人很有经验地唱念做打，突然有些犹豫地对她娘——江湖人称鬼医娘的中年妇人说道，“这样，会不会连累这些唱戏的人啊？”

鬼医娘拎着酒壶，一面看戏一面叫好，被女儿唤了好几声才知道她在愁什么，“嗐，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都打听好了，你也知道这将军夫人是蛇精转世这件事城里传了小半个月了，说什么的都有，也没见人去抓他们啊！”

她对着城墙上的卫兵努了努嘴，“我都担心，我们做到了这份上，那些人还是无动于衷，那我们的钱不是白花了吗？”

也是……颜南星看了看城墙上黑漆漆的，看不分明。

再看向一旁的戏班子女班主，想了想，到底还是过意不去，还是走过去道了几声谢。

那女班主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反而多谢颜南星出手大方，“我们戏班这些兄弟们都感念颜大夫的恩德。”

“啊，这，应该的嘛……”颜南星说着自己都觉得心虚，叫人家专门唱这出戏，万一那将军夫人真的生气，把人都抓了，可不得补偿补偿他们……只是她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颜南星选择果断开启新话题。

“我从小走江湖，也去了许多地方，却没见过河蛮这只有水路进出的城池，更妙的是，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建一个戏台子呢？”

女班主便笑道，“其实，隔着水听戏，原本七分的唱腔都能有十分的效果，十分的唱腔能唱出十二分的感觉，这也是我们河蛮与别处不同的地方了。”

她便说出这戏台的由来。

五年前，本地三大豪强之一的屠门家声势最盛，那时是老族长屠门湮做主，他有十一个孩子，其中最珍爱的是幼女小九。

然而有一天，小九莫名发起了高烧，眼看就不成了。

幸好一位江湖道医经过河蛮，给他们算了一卦，说这是撞了水神，须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又有河流经过之处，建一个戏台，唱三天三夜的祭神大戏，方可消了这邪祟。

屠门家依言行事，果然小九姑娘被救活了。

屠门湮喜出望外，又送了那道医金银百两，谁知那道医坚辞不受，让屠门家把金银换成药材，就在这戏台之上分发给穷苦百姓。

“也算是给小姐积福了。”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屠门家自然照办，好事做到底，他们索性将这戏台让出，谁家请戏班子在这开演，都不收租金。

河蛮的百姓从此认定这儿是有福之地，本就是城门交通方便之地，人烟汇集，久而久之，又成了赶集看戏的场所。

女班主与颜南星正说着话，不料一个粗鲁大汉突然从天而降，拨开戏子们。

这些唱戏的伶人久经江湖，倒是很有经验地一哄而散。

谁知，这却惹恼了一个人。

正是颜南星。

她可不容许自己的计划有失。

柳眉一竖，轻叱一声，便拦住了那大汉的去路，“你谁啊？

下去！”

麻九自然不肯乖乖就范，谁知这姑娘出手古怪，一针下去，便叫他浑身一痛，动弹不得。

此时，江心白匆匆赶来，生怕走脱这重要人证，一声儿不吭便抓住麻九的腿，将他抢了回来。

颜南星不知内情，“还来了个帮手！”

追上去，要抢回麻九。

这二人你来我往，倒叫麻九被拧成了麻花一般。

江心白不耐烦和居心不良的江湖游医纠缠，“让开！”

这态度叫颜南星气了个倒仰，“这是我的场子，你俩让开！”

不过看这个后面来的人，对前头的粗鲁大汉毫不怜惜，看着不像是一伙儿的。

因而又问道，“你是哪路神佛？”

“不是你一路的！”

好声好气地问他，竟然如此无礼！

颜南星心中的怒火在燃烧，姑奶奶这回是有正事要办，可不允许任何人捣乱。

于是发狠要将这两个人都擒下。

二人正斗着，不想那麻九缓过劲来，竟抽出袖中的匕首，刺向颜南星。

江心白当即手下用力，拉过麻九，护过颜南星。

制住麻九之后，他心下稍定，看这姑娘是个倔脾气，还是退一步，少生事端为好。

便笑道，“姑娘，这小贼偷了我的钱，我看，还是归我处置为好。

这戏台……似乎也未遭到什么破坏，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可好？”

颜南星见这冷面男突然笑了，原本打着架呢，竟被人家救了一命，眼下抢到了人，便要走。

什么偷东西，就他这身手，怎么会被人偷东西……“我管你偷不偷的，给我下去！”

走吧走吧！

赶紧的，还要继续唱戏呢。

这时，戏班的女班主见他们住了手，忙不迭出来劝架，“别打了，别打了。”

见两人都不为所动，便走近了江心白，“我看那边好像有官兵过来了，咱们大事化小，就此停手吧！”

江心白闻言，打眼一瞧，果然有一列灯火在逼近。

就这瞬间，麻九突然暴起，虚晃一刀刺向江心白。

见他躲过，麻九又顺手掳起女班主，往后台急退。

戏班子的后台，是用帷帐遮住的，方便演员换装。

江心白和颜南星见他主动往后台里钻，心道不好，齐身闯进去。

还未进去，却见帷帐落地，那麻九己然气绝身亡。

颜南星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啊？

这就闹出人命了？”

江心白有些疑惑地看着现场，只见这麻九仰面倒下，颇为古怪，而且方才他分明是左手持刀，怎的致命伤口也在脖子的左边？

那刀口极深又极细，可见用刀之人是用刀的好手，而且心狠手辣，不带半分犹豫。

再看那女班主，早己吓得蜷缩在后台角落里，瑟瑟发抖。

正沉思间，官兵们终于姗姗来迟。

领头的将军“嘿嘿”一笑，“好哇，假戏真做，借戏杀人呐！”

这话里话外的口风，倒首首奔着颜南星去了。

颜南星想要吸引到将军府的注意，却并不想真的吃牢饭，忙辩解道，“官爷，是这个小偷自己撞上枪头的，大伙可以作证。

并不关民女的事啊！”

那将军却并不耐烦听这许多解释，一声令下，便要把台上的所有人抓走。

颜南星忙道，“等等！

今天这戏台是我摆的，有什么过错也应该由我来承担，我跟你们回去向将军请罪。

您就别为难其他人了！”

“算你识相！”

那将军如此说着，又道，“你当然逃不掉，就算没有这出命案，我本来也是要来抓你的。

你说你，这戏本上这么多戏不唱，偏偏要唱这一出《李寄斩蛇》，存心找事儿呢你？”

哦？

联想到酒楼食客所说的“将军夫人是蛇精转世”的谣言，江心白心念一转，莫非这位姑娘也是想接近将军府？

眼下这麻九己死，线索断了，不如借机混入将军府也好。

打定了主意，他便主动站了出来，“官爷，这人，多多少少也是因我而死，我想，我跟你们回去配合调查吧。”

颜南星见他还算讲义气，有担当，忙挤开官兵，劝道，“犯事的是我，与你无关。

放心，我会没事的！”

又向将军说道，“抓我吧！

不要抓他！”

江心白却并不承情，冷声道，“我并不是为了你。”

颜南星急得跺脚，“不是为了我，还能是为了谁？

我可告诉你，我不喜欢连累别人，你快走吧！”

江心白并不理会，倒和那领头抓人的将军论起了“因戏获罪”的合法性来了。

眼看越说火气越大，那将军也要抓走他。

忽然，一个小兵匆匆忙忙跑来，附耳在将军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将军便恶狠狠地瞪了郗老板一眼，很不甘心地放了江心白，只带走了颜南星。

颜南星见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似是为自己不满，便觉得这个虽然面冷，又不会说话，可是心肠还是好的嘛！

便回头，右手握拳，在左肩处敲了两下，又指向江心白。

“小兄弟，谢了啊！”

江心白回想着刚刚小兵说的那句，“将军让您只抓那个江湖游医，其他人都放了。”

猜测南霁风究竟在想些什么。

突然见这蓝衣姑娘做这个古怪动作，这回，是真的愣住了。